摄影 刘彩霞

　　压鬓钗横翠凤头。美轮美奂的“点翠”头面，让剧中人尽显风华绝代。

　　点翠，中国传统的金属细工技法。翠鸟靓蓝色的羽毛被贴合在金、银或铜鎏金等材质的胎体上，首饰愈发精妙而华美。

　　京剧表演中，头面是旦角行头中的大件儿，有纯银的、点翠的、镶钻的。其中，点翠的头面因其工艺繁琐，最为奢华。翠鸟的亮蓝色羽毛泛着莹光。在不同光线下，翠羽可呈现皎月、湖青、藏蓝等色泽，溢彩流光。

　　演员佩戴点翠“头面”登场，扮演的剧中人物非富即贵。诸如《二进宫》中的李艳妃，《彩楼配》中丞相之女，《宇宙峰》中的赵高之女，等等。

　　“妇人首饰，其羽值千金”。晋代《禽经注》提到点翠时这样说。足见，点翠首饰价格之昂贵。

　　“点翠”工艺在清朝时期达到巅峰。加工点翠首饰的店铺，当时被称为“翼作店”。直到清末民初，北京、天津、廊坊一带还开有多家翼作店，打造的点翠首饰受到富家女子的争相追捧。而在梨园行儿，“点翠”头面成了那个时代名角们的高端配置，能为演出锦上添花。

　　摄影 刘彩霞

　　一套旦角点翠“头面”有大小50多件组成，大顶花、偏凤、面花、压鬓、泡子、髻簪、耳坠等，均为纯手工制作，精美绝伦。

　　在梨园行儿里，也不是人人都置办得起“点翠头面”。早年，只有梅兰芳、程砚秋、尚小云、荀慧生这样的“四大名旦”，才有经济实力购置。但置办点翠头面，也绝不是角儿们平白的攀比，而是旧时京剧演员追求艺术完美的表现之一。他们这种将艺术完美性追求到极致的态度，客观上也促进了京剧艺术的不断提升，创造了京剧的鼎盛时代。

　　时代变迁，“点翠”因工艺繁琐，翠羽难得，经盛而衰。在清末民初，北京、天津、廊坊等地经营点翠首饰的“翼作坊”纷纷倒闭，点翠首饰日渐淡出人们的视野。如今能见到的点翠饰品，除了博物馆里凤毛麟角的古董级展品，就是舞台上的旦角头面。为更好地传承弘扬这门古老而精致的传统工艺，近年来，北京和天津一些城市将其列入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之列，重点加以保护。

　　一支“银胎点翠錾花发簪”，做工精致，翠色魅惑。它斜插在女子乌黑浓密的发髻上，幻化出灵动夺目的光彩。想象中，这又是怎样一幅唯美动人的画面啊？这支美簪的打造者名叫李靖，民间艺术家、白氏点翠修复制作技艺第五代传承人。这位“90后”的工艺师，别看年纪小，研习点翠技艺已有十多个年头，是位真正的“行家里手儿”。

　　白氏点翠是家传手艺。李靖是五代传承人，姥姥白克纯是第三代传承人。“姥姥把手艺传给我妈妈，我妈妈又传给了我。我和点翠是很有缘分的。听母亲说，我抓周的时候，别的不选，单单就抓了个点翠的物件儿。因为家里几代人都做点翠，我耳濡目染地也就喜欢上了。”李靖聪慧过人，打小儿就随姥姥和母亲学习点翠，上中学那年，便能独立完成一件点翠灵芝了。

　　美好的手作，素来源于内心的求索。多年来，李靖精心钻研点翠技艺，从喜欢到痴迷。一件件作品无不见证了他的匠心独具。

　　点翠工艺繁复。首先要用金、银或铜鎏金制作底胎，再辑取翠羽，将其黏贴在底胎上，和珠玉钗簪融为一体，光泽经久不褪。学会全套点翠的工艺，一般需要两三年时间。若要使工艺达到精益求精的水准，还得加上匠人的天赋巧思和纤毫必较的细心与耐力。

　　这样说来，点翠绝对是个精心的活儿。尤其是在古董级点翠首饰的修复中，选料要考虑羽毛诸多方面，湛蓝、翠兰，还是绿蓝？与先前的旧片是否色泽统一；剪切中，制作者力求羽片形状大小和胎体契合；就连羽片的纹路也要符合图案的整体效果才行。

　　一片片剪好的羽片需用镊子小心地夹住，再一点点、慢慢地点贴到底胎上去。技艺纯熟的工艺师会根据底胎的材质、凹凸的形状等不同，采用十多种不同的技法来“点”翠。这个过程，每每都要屏气凝神，稍有偏差，就会影响作品的整体表现效果。

　　点翠中，羽片要贴得精美、平整、不露胎底，只是点翠的技艺要领之一，贴得牢靠对于每一位点翠的工艺师更是极大的考验。否则，再华美的翠羽首饰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羽片翘起或脱落的现象，影响首饰的美观和使用寿命。因此，各家“翼作坊”制作点翠用的胶水都有独门配方，秘而不宣，绝不外传。

　　白氏点翠技艺中的点翠用胶是按照自家配方调制的，通常需要6种中药材做原料。制胶时，最难找的是一种叫做“空山青”的植物。李靖告诉记者，夏秋两季，空山青这种草是不难找的，野外多的是。但没有多少人认识“空山青”，或者是压根就不知道它叫这名字。这种草做点翠用胶，需要将其新鲜的根捣成汁来用。点翠用的胶是随用随制的，不可久置。所以，在冬季做点翠，空山青的根茎尤其是不好寻的。因此，李靖常在入冬前就从野外挖了空山青回来，在室内大盆中养起来，以便随用随取。另外，根据点翠底胎的材质，制胶材料的各种配比也有讲究。有了如此这般精心制成的胶才能使翠羽在胎底上粘牢；同时，中药成分也能驱虫防虫，达到保护翠羽的作用。

　　目前，由于翠羽原料的稀缺性及生态保护要求，点翠制品存在很大局限性。于是，有人使用染色鹅毛或丝绸来代替翠羽，仿制点翠，但总感觉失了些传统味道。对此，李靖有着独到的做法。在修复“老翠”首饰时，他选择从其他的老点翠首饰上接取翠羽片。既契合了古董首饰古色古香的年代感，又保持了同一件首饰上翠羽品种的一致性。

　　匠作美物，巧夺天工。色泽灵动的羽毛，为冰冷的钗环注入了灵魂。而“点翠”，因为那份力透筋骨的精致与生动，也缘于京剧表演者对传统艺术的臻美追求，为越来越多的国人所推崇。

　　舞台璀璨的灯光下，那一抹魅惑的幽蓝穿越时空，幻化出生命的无限魅力，熠熠生辉。